残障者揭奴工黑幕:强迫劳动 反锁牛棚 不发工资

　　湖南省保靖县农村一家族恶势力团伙,通过招工等手段把一些聋哑人、智障者骗来,白天强迫其从事种烤烟、种地、修围墙院坝、“锤矿”等劳动,晚上关进牛棚。

　　一名智障者不堪折磨逃出来后报警,警方多方取证及时收网,最终抓获犯罪团伙成员4名,当场解救来自多地的被压迫“奴工”10名。

　　1月23日,《法制日报》记者从保靖县公安局获悉,该局近日破获这么一起农村恶势力团伙长期奴役劳工案,并以涉嫌强迫劳动罪对犯罪嫌疑人向某权等人申请批捕。

　　失踪智障者回归

　　报警揭奴工黑幕

　　老龙是湖南省花垣县长乐乡一苗家小村寨人,智力有些缺陷。前几年老龙突然失踪了,直到2018年秋天,才浑身脏兮兮地出现在了县城。

　　当家人问起这几年的经历时,老龙语无伦次地说:自己是在帮向老板做功夫,不但没有发工钱,平时手脚慢了还会被打,甚至被关了起来,防止逃跑。

　　气愤之余,家人带着老龙到保靖县公安局报了警。

　　接到报警后,保靖县公安局党委高度重视,副县长、公安局局长石绍峰,政委何绪林迅速进行调度,从县局刑侦大队抽调精干警员,联合清水坪派出所成立专案组,由何绪林任组长、分管刑侦工作的局领导尹宏斌具体负责专案组,对案件进行调查取证。

　　据初步调查,老龙口中的向老板名叫向某权,保靖县清水坪镇腊洞村人。为了解更多情况,清水坪派出所民警以采集“三实”基层基础信息的名义,来到向某权家中。

　　在向某权家的院落里,清水坪派出所所长张昌峰看见八九名男子围坐在一起,安安静静地耷拉着脑袋,默默地剥着苞谷。面对张昌峰的问询,男子们没有人回答,只是继续做着手中的农活。

　　看见民警上门,女主人阳某英迎上前来热情地打招呼,称自己是看着这些智障者可怜才收留他们,平时给他们衣服穿,给他们饭吃,每月还给工资。并称自己是出于人道救助,是在做善事。

　　在走访过程中,专案民警发现,同村村民碍于向家的强势作风,对其强迫智障者劳作的事情闭口不谈,取证难度很大。

　　为早日固定证据,解救智障者,专案组民警胡胜背着铺盖棉被来到村部,暗中收集相关证据。

　　2018年12月中旬,在完全掌握向某权等人所有的犯罪证据后,专案组决定收网。当向某权带着10名智障者前往重庆市秀山县大哑口矿场“锤矿”时,专案组民警对其进行拦截,成功解救10名智障者,当场控制了向某权。同时,另一路抓捕民警在向某权家中将阳某英等3人抓获归案。当天,10名智障者被保靖警方暂时安置在保靖县救助站。加上此前逃出来的老龙,保靖警方共成功解救出11名智障者。

　　住牛棚睡木板床

　　劳工被长期虐待

　　据老龙讲述,他是在花垣县双龙潭大桥处收废品时遇到向老板的。当时这名陌生男子称家中小孩外出打工,自己年纪大了,身体不适,家里养的牛没有人看管,打算找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帮着做农活,每月给300元工钱。

　　一想到以后有稳定的收入,老龙当即答应,连家都顾不上回,便与向老板一同坐上了前往保靖县野竹坪乡的班车。

　　到了向老板家中,老龙被安排到屋后的一间黑屋里住下来。这间黑屋臭气熏天,曾经当过牛棚。屋里连张床也没有,只是在一块木板上铺些稻草,几床发黑、破烂不堪、散发着臭味的旧棉被胡乱搭在稻草上。床上还坐着同样散发着臭味的4个人。

　　老龙没有多想,依然沉浸在以后有固定收入的喜悦中,每天和其他工人一起干活。但很快,老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:自己不光要放牛,还要种烤烟、种地、修围墙院坝。尤其是近1年来,向老板每天天不亮,便开车载着大家到矿场上去“锤矿”。

　　每当自己或工友不听向老板指挥不想做事时,向老板就会随手抄起身边的东西,一顿狠揍,直到大家按要求完成农活。有时向老板不在,负责监工的向老板的妻子阳某英、其十几岁的儿子,以及家里的监工吴某菊都会动手打人。

　　为了要到工钱,老龙每天忍气吞声,使劲干活。一个月过去了,一年过去了,向老板始终没有给自己和工友们工钱。老龙去找向老板讨要工钱,对方总是以各种理由拖着不支付。

　　白天被向老板拉出去做工,晚上和工友们被反锁在黑屋子里,一年365天,无论刮风下雨,没有一天间断过。一天两顿红薯,就是自己全部的伙食,偶尔向老板心情好,会让大家在红薯里加少量的米饭,再煮上一些村民地里不要了的菜叶。

　　长期逼迫劳作

　　从未发放工钱

　　每当衣服破得不能再穿时,向老板便找来村民不要的衣服,让自己接着穿。每过段时间,老龙发现向老板会从外面带着新面孔回来,用同样的方式逼迫其劳作。最多的时候,家中有十余名智障残疾人为其劳作。

　　实在无法忍受向老板的欺凌,有工友偷偷逃走,运气好的逃跑之后,老龙再也没有见过,运气不好的被向老板抓了回来,免不了一顿毒打。

　　2018年7月的一个夜晚,老龙打定主意,决定逃跑。趁着向老板一家人不注意,从后院翻墙溜了出来,沿着山路一路飞奔。怕被向老板抓回去,老龙选择走山路,一边走一边问路,走了两天两夜,老龙终于来到了花垣县城。所幸,被同村村民在县城里偶然遇见,老龙这才结束了自己多年的恶梦。

　　据专案民警胡胜介绍,被解救的10名受害人,有的是聋哑残疾患者,有的智力存在缺陷,他们被困在这个砖厂少则十几天,多则数年。在这里,他们不仅备受虐待,而且连工钱也领不到。

　　据悉,民警在前期调查期间,敏感的向某权察觉到事情不妙,便制作了一张工资发放单,要求监工吴某菊去找受害者签字按手印,逆来顺受的受害者们不敢多问,按照要求签字按手印。通过调查,胡胜发现向某权实际并未向智障者发放工钱。

　　张昌峰介绍说,自己的手机经常会接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查询电话。截至目前,已明确身份的5名受害人或被家人认领,或被保靖警方送回。剩下的5名滞留人员仍被安置在保靖县救助站内。除3名聋哑人完全无法表述自己家乡外,其余两人的身份还在进一步核实中。

　　□采访手记

　　残障人员被奴工缘何屡禁不止

　　“这种事情在保靖被查处,估计类似残障人员的情形还有,希望各部门加大力度保护弱势群体。”记者注意到,对于这起案件,网友们在纷纷为保靖警方的及时作为点赞的同时,发出了这样的呼吁。

　　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》规定,国家采取辅助方法和特别措施,对残疾人给予特别扶助,减轻残疾影响和外界障碍,保障残疾人权利的实现。

　　目前,我国对残疾人的特别扶助主要包括法律保障、政策扶持、社会扶助、无障碍环境以及特殊用品和辅助用具等。然而,由于福利体系不完备,特别扶助的范围相对有限,近年来,奴役虐待智障等弱势群体的事件时有发生。

　　中国智残协会此前做过统计,山西黑窑工事件曝光后,全国多地存在奴役残障人员的黑砖窑、黑工厂,甚至出现了一条残障奴工交易的黑色链条。虽然相关部门加大了打击力度,但事后的监督、打击并不能从源头上防止这类事件的发生。

　　一方面,有关部门要进一步加大对智障、聋哑等特殊弱势群体的保护力度,既要依法强化监管人的责任,尽可能使其得到必要的监管和呵护,又要依法加大打击、惩罚力度,增加那些奴役虐待弱势群体不法人员的违法成本和代价；另一方面,要尽快建立健全更加科学、完善的登记、追踪和定期回访等制度,一旦残障人员失踪了,可以通过科学技术力量迅速定位、搜索。

　　与此同时,各级基层政权组织要通过雪亮工程、网格化管理、实名登记等行之有效的基层治理手段,结合目前正在开展的扫黑除恶等专项斗争,充分发动当地干部、群众,及时对辖区内的用工和人员分布情况进行有效监督,避免出现监管盲区、死角。